作者:1001同路人
绿茶凉了:还记得我们这对广西夫妇吗?
我们两对夫妇好像特别有缘份,在出发那天,在成都体育馆集合,我们从出租车上下来,一眼就看见全副武装的你们,你们到得特别早,我们两对人隔着一个铁栏杆的门都在等旅游团的车,后来你跑过来问我们是去稻城亚丁吗?我们开始搭话。回到成都后,在成都体育馆,我不禁在车上打量你们曾站立过的地方,阳光那么灿烂,大街上车来车往,仍然沉浸在节日气氛中的人们愉快而安详,却找不到那两个兴高采烈的身影。临走时,我已不敢回头。七天,仅仅七天,一切都改变了,我们同去没有同回,而且,甚至没有一张合影,此一悲。
上路后,我们都在车上靠后的位置就座;在稻城,我们的房间只隔着薄薄的一个木板门;早上起来的时候,我看见你在床上,脸上还敷着面膜;在亚丁的第一个晚上,我们两对夫妇干脆就睡在一张通铺,我和你睡在一起,两个男人睡两边;在2号早晨发现你丈夫出事后,我先生立即施救,人工呼吸,掐人中等,如不是担心我的身体太弱,也可能会跟下山去。从不相识的陌生人到可以同榻共眠,这也是千年以上的缘纷,可惜,这缘份短得让人心痛,先生问我,为什么叫1001同路人,因为,到了10月2日,我们就不是同路人了,此再悲。
我们在亚丁等待的时候,管理处的环保车带信回来,说人还在抢救,我们以为还有希望,团友们都喜形于色,我默默地向雪山祈祷,千万要救活这个人,当时只想着让我们自己的旅行圆满。回来的路上,我们知道了噩耗;从日瓦到稻城,车上所有的人都没有说过一句话,已经不习惯表达感情的一群城市人将惋惜和心痛埋在心中,大家也在后悔,也在反思,总之,每个人都百感交集,所有人心照不宣,沉默,还是沉默。回来的路上,再没有人为我们大家报海拔高度,也没有人教我们看星座了,他的语音,他的笑貌都还历历在目,如果我们不是那么无知,不是那么大意,一切也许不一样,不一样!此三悲。
我们夫妇相识十五年,结婚7年,后面这一点,又与你们一样,两人除了习惯,还是习惯,平时在家,可以一句话也没有。在洛绒牛场,我出现高山反应,头剧痛,浑身无力,几次险些从马上摔下来,他却兴奋地到处拍照。在刚到亚丁的第一晚,吃过晚饭后,我难受得独自去睡了,他还不管不顾地和大家玩游戏。你们出事后,他后怕得不得了,之后几乎是寸步不离我的左右。回到稻城的晚上,我们又住在来时的房间,夜里,我醒来数次,听他的呼吸,我怕,我怕他也会突然……。第二天,他告诉我,他也在夜里倾听我的呼吸声,因为听不着十分着急。当然,这种假设在现在看来是多么可笑,但在当时我听了之后只想哭。从此我知道了什么叫息息相关,真的,直到今天,我看到你的文章,我就想起他的话,想起这种感觉,温馨和浪漫又重新回到我们之间,曾经有一些冷漠的我们又重新那么亲密,而这,居然是要用生命的力量才能唤醒,我们要感激这一次旅行,感谢在九天之上老马的保佑,我们会好好的过下去。
发生了这件事之后,我曾经非常迷惑,难道生命就这么短暂?就这么脆弱?我们已过完半个人生,我们不能就这样糊里糊涂地来,糊里糊涂地走。以前有人说,生命要有价值,要有意义,只会得到我的嘲笑。我是那种比较自以为是的人,说真的,这么多年来,我们习惯了市俗的纷争和冷漠,谈论生命的意义过于骄情,相信以后,我们会活得更认真,更积极,更友善,更宽容一些。
一直以来,我不太相信网络,更不相信这上面会有什么真的东西,但你的文章登出来以后,所有看到的人都表示了善意的安慰和祝福,没有人去追究真假,原来,世上还是有那么多善良的人们啊!这是我第一次上网发东西,可能有些幼稚,或者太过真实,也许我以后不会再写,但无论如何,我想用这篇文章向老马表达怀念之情,向你表示敬意,并问候古道热肠的小中山,微软先生,老兵和成都医生,甚至于包括为老马流过泪的导游和司机。
祝好人们一生平安!
1001同路人
2002/10/9